风小兔观察日记 03
苏梦枕：……啊？
吃过早饭，苏梦枕刷好碗筷，把它们整整齐齐的码在灶台上的柜子里。
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刷碗，他当了三十多年苏公子，连厨房都没进过。
只是现在他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人认识他，他借住在一贫如洗的卫乘风家里，他家里甚至没有专门的厨房，饭做好以后走两步就端上桌子。
刷完碗筷他去天台站了一会儿，棚户区的白天热闹非凡，小孩子在街道里追逐打闹，几个老头坐在门口抽烟，勤快的母亲们已经洗好衣服晾了出来，衣服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
这样热闹的气氛，苏梦枕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细雨楼里虽然也人多，但大家是因为相同的志向聚在一起，彼此之前更像是朋友而非亲人，毕竟大家也大多都各自拥有自己的小家庭。
苏梦枕看着看着，突然看见两个小孩吵了架，谁也不理谁，怒气冲冲的跑回各自家里。
在外面吵了架受了欺负就要回家，苏梦枕又想起白愁飞来，那一次在白楼顶上的吵架，白愁飞去龙啸青火锅店里坐了三天，苏梦枕这才意识到其实他是无处可去。
苏梦枕叹了一口气。
白愁飞啊白愁飞，我该拿你怎么办？
傍晚的时候，吴乾提着一袋钱不敲门就走进来，苏梦枕正坐在椅子上看一份报纸。
从前做楼主时，很大一部分时间他会待在书房里处理一些文书，报纸这东西有点类似于鸽组情报，只不过他一般都不会亲自去看，而是由杨无邪转述。
苏梦枕拿的这份报纸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只是报纸这东西对于苏梦枕来说本身是件有意思的东西所以他看得津津有味。
吴乾走过来抽出那张报纸一看。
“这都上个月的报纸了，现在看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只是打发一下时间。”
“看出来你闲了，乘风呢？还没回来？”
不等苏梦枕点头，吴乾又接着说：“给那么点钱折腾到那么晚，啧。”
苏梦枕也觉得有些晚了，但是为了赚钱嘛，说到赚钱，苏梦枕的目光移到吴乾手里的钱袋上。
“你那玉佩一点也不值钱，我跟人当铺老板好说歹说人家才给一百个大洋。”
苏梦枕虽然不知道一个大洋相当于多少钱，但他对于自己的玉佩值不值钱还是很自信的，而且这也不是单纯的玉佩，这相当于是他和雷纯的定情信物。
注意到苏梦枕怀疑的目光，吴乾把那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又收回怀里，走到一边熟练地打开抽屉掏出一把瓜子来。
苏梦枕看着他把瓜子撒在桌上，又把其中一半往苏梦枕这边推了推。
那瓜子已经受潮了，软绵绵的，一点也不好吃，吴乾却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随意地把瓜子皮扔在地上，苏梦枕想，这瓜子皮一定不是他自己扫。
他们两个相顾无言，在那把瓜子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卫乘风终于回来了。
他看起来挺高兴的，即将落下的太阳给他乖顺的头发增加了一抹金色，逆着光，苏梦枕注意到他提了一条鱼回来。
“有钱，你也在呀，咱们今天吃鱼。”
“你买鱼做什么，又没几个钱。”
卫乘风拎着那条大鱼走向一旁的案板。
“苏大哥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鱼肉是白肉，对伤口不会有影响的。”
说着他回头对苏梦枕笑了笑，甜得像桂花蜜似的。
“哎你们俩刚认识一天你怎么那么关心他啊，我之前受伤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吴乾一把扣住他的后颈往自己这边靠了靠。
卫乘风笑容不减。
“有钱，你受伤的时候我给你煲了一个月的汤，家里养的鸡都让你吃没了。”
“那是我一个人吃的吗？吴潇潇没吃？董大锤没吃？阿蛙没吃？你没……好吧你确实没吃。”
卫乘风依然笑得像个小棉花团子。
吴乾无奈的拍拍他的脸，把钱袋塞进他怀里。
“一百个大洋，你数数。”
卫乘风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什么钱以后开心地不行，扑过来抱住吴乾。
“好多钱啊有钱！你真厉害！”
苏梦枕适时地咳嗽一声，卫乘风立刻从吴乾身上下来拿着钱袋走过来。
“苏大哥，你的钱……”
他两只手捧着钱袋，表情真诚又乖巧。
苏梦枕伸手把他两只手合在一起，紧紧拢住。
“给你的，你拿着就行。”
“谢谢苏大哥！”
卫乘风蹦蹦跳跳地上楼放钱去了，苏梦枕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有两撮头发翘了起来，正好在两边，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像小兔子的耳朵。
虽然吴乾从当铺拿到了钱，可卫乘风的生活并没有变得好起来。
因为苏梦枕的病。
卫乘风半夜被压抑的咳嗽声吵醒，发现苏梦枕正坐在窗边捂着嘴咳嗽，他赶紧爬起来下楼给苏梦枕倒了一碗水，上来的时候有些心急，热水把他的手背都烫红了，他想了想，站在门口使劲把水吹得不烫了才走进去。
苏梦枕放下捂着嘴的衣袖接过他手里的水，卫乘风眼尖，看清楚在昏黄的月色下，苏梦枕袖子上深色的是咳出来的血。
卫乘风执意要带苏梦枕去医院，苏梦枕很想跟他说不用那么慌张，对他来说咳血是常事，可卫乘风眼泪都要掉下来，苏梦枕决定闭上嘴跟他去医院。
卫乘风虽然长得高挑，可人瘦，苏梦枕趴在他背上，觉得他的骨头硌得自己胸口疼。
这小孩没什么力气，背着苏梦枕还没走出新闸路就气喘连连，苏梦枕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自己能走。
然后他就在卫乘风诧异地目光中径直走到了小巷口，停下来等了等卫乘风，卫乘风赶紧一路小跑追上他。
卫乘风对于苏梦枕咳血后依然行动自如非常怀疑，一路上紧紧挨着苏梦枕，生怕他突然晕倒。
到了医院，检查，开药，住院。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后，苏梦枕突然意识到这是件挺费钱的事情。
于是他拿上自己的药独自跑回了新闸路，谢谢他的好记性，卫乘风家可真不好走。
他进门的时候卫乘风正在做饭，准备做好了装起来给他送到医院去的。
他防备性很差，苏梦枕已经坐在桌子边喝了两碗水，他依然在认真仔细的切菜，直到吴乾推门进来。
苏梦枕坚持不再去医院，吴乾也同意，毕竟苏梦枕住院一个星期基本上都要把当玉佩的钱花完了，卫乘风没有办法，只能听吴乾的话，在大锤妈那里拿了药，一天三顿熬给苏梦枕喝。
苏梦枕觉得没什么，绝症这种东西本来就治不好的，能活多少时间都要看天意，卫乘风倒是忧心忡忡，人也跟着瘦。
苏梦枕闲下来的时候喜欢观察四周，卫乘风基本上让他观察个遍了，他又把目光放在吴乾身上。
他发现吴乾是卫乘风这些邻居朋友们里唯一没有正经营生的人，别人，当巡捕的当巡捕，开药铺的开药铺，还有的拉黄包车，卖报纸，只有吴乾，每天想着坑蒙拐骗。
苏梦枕觉得他有义务提醒一下吴乾，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自认为非常友好的对吴乾提出了不要再坑蒙拐骗，不如找个班儿上的建议。
被吴乾喷了一通。
“你们有钱人真的好奇怪啊，管天管地还要管穷人怎么赚钱吗？我是坑蒙拐骗，但我坑的都是坏人，我从来不坑穷人，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你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赚钱天天吃白饭，就你这个年纪都能当乘风爹了你天天靠乘风养活你不害臊啊？”
苏梦枕突然觉得心虚，低头喝了一口药。
结果吴乾下一句语出惊人。
“就你现在喝的药都是靠我们风风卖身得来的钱买的，你好意思吗你？”
苏梦枕差点被苦涩的汤药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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